纳兰性德(1655年-1685年
编者按:纳兰性德,清朝著名词人,自号“楞伽山人”,与佛家的《楞伽经》不谋而合;纳兰性德又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大量创作悼亡词的词人,显得寂寥却又深重。然而他却又身为满清贵胄,这样身份的矛盾最终在纳兰词的佛学性中得到缓和与统一。下文分别从纳兰词与佛学相互渗透、纳兰词的情感倾向与佛学、纳兰词佛学意味的形成的原因等方面探析纳兰词与佛学的关系,以一个全新的角度来展现纳兰性德词的情感与内涵。
一、纳兰词与佛学相互渗透
纳兰词含蓄、凝练,其抒情往往不是情感的直接流露,也不是思想的直接灌输,而是言在此意在彼,写景则借景抒情,咏物则托物言志。它既是现实生活的写照,又是词人审美创造的结晶和情感意念的载体。佛学这一概念,意义上的多重性和思想上的深刻性正是表现纳兰词细腻而敏感的情感线索的最好材料。
(一) 佛学“苦”的观念映照下纳兰词的“愁、泪、恨”
普罗大众的生死苦痛在佛家的教义中得到缓解,众生平等,一切法缘起性空,面对人生的苦难与折磨的忍耐也是一种业的修行。而纳兰性德则将其面对过的不幸用词记录下来,“纳兰词中出现90个‘愁’,65个‘泪’,39个‘恨’,而其余‘断肠’、‘伤心’、‘惆怅’、‘憔悴’、‘凄凉’等字句,满目皆是。”①
《采桑子》:“海天谁放冰轮满,惆怅离情。莫说离情,但值良宵总泪零。只应碧落重相见,那是今生。可奈今生,刚作愁时又忆卿。”所有的愁情离绪都凝聚在那滴眼泪里,那些不能名状的“惆怅离情”在那滴眼泪里得到了深刻的展现,以细微的,具体的“眼泪”意象涵盖了丰富的,广泛的情感漩涡,最后用佛家“碧落”的意象一以总结,将肆意的情绪全部封锁在“地狱”“来生”里。即使是“苦”,佛却宽慰普罗说,等到在碧落相见,一切便都是不惘。
(二) 纳兰词中出现的佛家事物和佛学用语
佛家之于内,在于修行者内省的清明和坦然,而于外则多体现在佛家的事物和佛学用语上。枯灯、佛经、琉璃都是佛教经常出现的事物,有着浓厚的佛学意味。而它们在纳兰词中以意象形式出现的频率亦是很高的。如《眼儿媚•中元夜有感》:“手写香台金字经,惟愿结来生。想鉴微诚。欲知奉倩神伤极,凭诉与秋擎,西风不管,一池萍水,几点荷灯。”“金字经”、“萍水”、“荷灯”,以这些佛家常见的事物为意象,作为感情神伤,却又无奈得只能寄托于佛的宽容的一种情感表情。
另外,佛学用语在纳兰词中的出现更体现出佛学对于纳兰的影响,一个以词书写人生的词人却用佛学用语来表达情感了,可见其对佛学的熟悉已经到了信手拈来浑不知的境界。如《金缕曲•简梁汾时方为吴汉槎作归计》:“酒尽无端泪,莫因他,琼楼寂寞,误来人世。信道疾儿多厚福,谁谴偏生明慧?就更着,浮名相累。仁宦何妨如断梗,只那将,声影供群吠。天欲问,且休矣!”《大哀经一心定意品第十六》“佛大慧自在,悉能晓了此。不慎念报应,因缘生明慧。”当世人看透所谓因果,他便达到了佛的大智慧。
(三) 纳兰词与佛理及其他佛学感悟水乳交融
不仅佛学的事物和信念成为纳兰性德痛苦人生的一个避难处,在与佛学的长期接触中,纳兰性德开始了深层的思索,寓于佛理的玄虚的词句和发自内心的对于佛家人生的质问也成了纳兰词一个不可少的部分,这些词句都很好地表现出了纳兰词与佛学的关系。佛家提倡三世说,把希望都寄托在来世涅磐的境界,对于人生往来过去的执着看作痴的一种,前世今生不过如常,人生即是白驹过隙,它要求人们脱离现实,把人生看作是一场“虚无”。而纳兰词中对于前世今生、时节交替的多处描写,正是通过反向的对比展现纳兰性德本人对于佛学的感悟与探究。
如《摊破浣溪沙》:“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焚一瓣心香,以莲花之丝将前世今生的缘分和罪孽统统缠住,求一场自己的救赎。
纳兰词正是纳兰性德寻求人生出路的佛学异途,以富有佛学思考的词句拷问人生及其不幸。